落景回风

薛定谔的攻粉与一体机与cp粉。别字大王,病句专家。

【荒蛇荒】伊吹与大蛇神01-03

互攻…发车前提醒,酌情观看。微量光切。
 警告:私设!魔改!捏造!甚至和原设冲突,yys的剧情我已经放弃缕清,考据基本靠编!(大舅相关内容时间上和原剧情冲突,算我时间操作了_(:з」∠)_)

注:
 1 在日语中,邪神(じゃしん)与蛇神的音读相同。
 2 中原指的是苇原中国,也就是日本神话中的日本国。
 3 蛇作为变温动物,怕热又怕冷,太热的话它会中暑。剧情需要,不要被误导了hh

    00
     
     荒再次见到了那只猫。
     那只三花猫,体态圆润,眯着眼睛,四肢蜷曲着趴在地上。
     这与七百年前并无不同,不同的是那时候他只是伊吹大明神神宫内的一只无名小猫,现在它有了神力,更得了神职和尊号。
     伊吹离开狭间之后,一直停留在京都附近。于此,一边帮助阴阳师解决“那只怪物”的遗留问题,一边享受自己千百年后终于得到的自由。
     伊吹在高天原见惯的荒神,有霜雪般的白发,常穿白金色的神宫制服,与此时墨发黛衣的模样相差甚远,那冰冷肃穆的气质更是与原来大相径庭。
     但它还是在一眼之中认出了荒。
     它没有躲开,自知无处可逃;在千百年来侵蚀内心的负罪感的折磨下,它也不想再逃。
     “你不走吗?”荒看着它。
     伊吹不再有面对阴阳师时的任性与憨态,脚下的猫步竟有了几分端庄。它走得离荒更近一些,坐直了身体后才道:“荒大人,您想知道蛇神当年之事始末,可即使无人相告,您心中也早有定论。”
     荒却不为所动:“这是你的辩词吗?”
     看着面前小猫咪,荒眯了眯眼睛,似是强调道:“伊吹。”
     猫咪的耳朵抖动了一下,像是被施了禁锢一般被困在原地,它开口说话,那种懒散的腔调,合着一本正经的语气和内容,产生强烈的违和感。它说:“我也许做了错的选择。但如今的他,亦不再是当初那位神明。”
     荒默然不语。渔村往事,对他影响极大。他并非舍弃了原初的自己,但他对待人类的态度确实截然不同了。八岐大蛇在狭间被禁锢千百年之久,即使当初没有对人类或高天原不利的想法,现在也无法保证。
     “荒大人,您……”猫咪抬起那颗毛绒绒的脑袋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
     “八岐大蛇被斩,镇墓兽之责已毕。”荒平稳的语调中听不出情绪,“你是否返回高天原,不属我之管辖。”
     荒这么说,就意味着他不会将它擅离职守之事报告高天原。只是那些一直关注着人间动态的神祇,对此事想必早已明了,不过按兵不动罢了。
     “若您执意从在下这里要到一份答案,那么,蛇神未有任何逾矩之举。”伊吹说道,“然,在下仍需提醒您,他变了。”
     “无甚关系,”荒说,“你我也不是原来那般了。”
     伊吹不知道荒的言语中是否存有暗示,它想再叮嘱些什么,可既然荒已表现出拒绝之态,还是见好就收罢。
     伊吹走了。在地上留下一块足有手掌大小的紫色鳞片。
     荒捡那片鳞,上面留存着蛇神的力量,可这鳞被阴冷的邪气所浸染,与当初纯粹的自然之息已然不同。
     那只猫见和荒讲不通,便留下“证据”好让他醒悟,也不知道究竟是想说服荒,还是想说服自己……
     
     
     01
     
     夏夜,风凝云销,暑热蒸腾。荒穿一件带暗纹的白色浴衣,长发束辫,端坐于矮桌前,注视着那柄神剑。
     正如荒对伊吹所言,邪神已弑,草薙剑理应随使者一同归返高天原。荒与高天原貌合神离一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双方碍于各自考量,掩耳闭目,维持一时平和。如若荒不及时回返,被抓了把柄,理亏的便是他了。
     几百年他也等得了,这几日没理由忍不下去。先回高天原,之后再找个借口下界便是。
     蟋蟀和青蛙的鸣叫伴在一起,一声一声,让人燥热愈甚。使荒颦起眉头的却不是那扰人的动静,而是混杂在昆虫鸣声中,草叶被分开的的簌簌声响。一条冷血的爬行动物,游移前行,腹部鳞片滑过泥土、石砖、木料,无声无息,只有拨开密集的草丛时,才有一点微末的动静。
     那是一条不到一指宽的小蛇,纯白的颜色。它以对蛇来说相当缓慢的速度向前爬行着,停在荒的脚边。
     荒看着它。它抬起头来,吐了吐分叉的芯子,即使被神明发现,也不见惊慌。它扬起半身,触到荒光裸的脚面,接着旋转头部,沿着脚踝盘曲而上。那冰凉的温度,贴在皮肤上,在炎热的夏夜甚至是舒适的。但那滑腻的、轻柔的触感,却让荒难以忍耐。
     他伸出右手,去抓那条小蛇,不可避免地,指尖又触到它的鳞片。那蛇并不反抗,任由荒用三指捏着自己的身体。柔软的,纤弱的……甚至可以说漂亮的一条小蛇,荒将它放在另一只手的掌心,方才乖顺无比的动物这时却不再听话,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掌根部,又扭转身体,沿着他的腕骨蜿蜒爬下,紧紧缠缚在他手腕上。
     荒不再理会这小东西。他站起来,抓起矮桌上的神剑,几个跨步走至屋外廊下。一阵阴冷的气息在天井正中团聚而起,渐渐凝成一个模糊的黑影。
     荒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一言不发,只盯着那影子。
     “巫女悲歌,汝可有闻……”
     温柔而轻缓的声音飘散在这方空间里,那奇妙的咬字和漂浮着的气音,让荒猛然忆起那条小蛇在他脚踝上爬行时的滑柔。
     黑影凝实,化为一个穿着端整狩衣的高挑男人。
     八岐大蛇那非人的竖瞳轻轻转动,瞥见荒腕上小蛇,笑道:“我的礼物,你收下了。”
     闻言,荒亦哼笑出声,驳道:“两方交战,不斩来使。无辜生灵,不过被你役使,我便迁怒,何益?”
     八岐大蛇抬起一只手,荒的视线紧盯他动作,不料他却只是用被暗紫色布料紧紧包裹的指尖顺了顺耳边鬓发。
     荒手腕上的那条小蛇,仿佛得到命令一般,松开身体的缠缚,迅捷地沿着荒的手臂向下爬去,盘旋着掠过他的腋下、腰侧、臀胯、小腿,落在地上,转眼间便蹿入草丛,不见踪影了。可它在身上游走时留下的触觉,激起的恶寒,却让荒无法摆脱。
     怒气掠上荒的面庞,见状,八岐大蛇笑得比之方才更加张扬:“为何动怒?不过己心揣测,未有实据,便怪罪于我,何故?”
     荒绞紧手中剑柄,剑尖前指,蓄势待发,方才怒容不过瞬息便去,此刻仍是如水沉静一副面孔。
     八岐大蛇敛去笑容,伸臂下指,憧憧黑影自他周身蔓延开去,漫入夜幕之中。
     此夜无云,星月耀明,荒精准定位着八岐大蛇释出的力量,剑随意动,斩向不怀好意的蛇影。那蛇影触之即分,荒旋即疾奔向前,调转剑尖,对准蛇神而去。
     “我不在时,你剑法精练许多。”他那般不在乎的神态,言中所指似乎不是七百年光阴,而不过是别离的三两日。八岐大蛇向后飘去。他如一片影、一团雾,游移不定。八岐大蛇没有荒那般的利剑作为武器,他挥动下垂的衣摆,附在其上的蛇魔弹射向前,勾缠剑身,一时止住神剑剑势。
     荒猛地睁大眼睛:“你在赌什么?”
     草薙剑的威力没人比其原主伊吹大明神更加清楚。用以零星神力化出的蛇魔去阻挡神剑,无异于螳臂当车。
     八岐大蛇不语,紧拽衣袖,另一手虚空一握,一缕烟雾般的紫气缠绕在他指尖,挥出的一瞬,荒斩断他袖上蛇魔,却因为忌惮那缕魔气,抽身转向。
     荒将自身神力灌注剑上。泛起靛青的利刃,再度挥出一斩,莹光划开夜色,两人的力量撞在一处,光亮大炽,将整个别院映得恍若白昼。在这光亮中,荒清晰地看到了蛇神的脸庞。
     与七百年前相比,并无一丝变化的俊秀容颜,眼下和颊边用油彩画着祭祀的花纹。那面庞上没有一点表情,却让荒有一瞬的怔愣,因他在那刺眼白光里,倏然看到了未被褫夺神位的伊吹大明神,站在神宫门前等他,一见到他,就会笑着走过来,一边将手里那只肥猫往他怀里塞,一边温言安慰被长姊训斥的他……
     荒感到一阵窒息的紧缚,恍惚间竟怀疑是自己心因。直到脖颈之上缠绕的蛇魔越束越紧,他才开始嘲笑起自己的分神。
     八岐大蛇欺身上前,并未去夺荒手中神剑,他眯起眼睛打量眼前青年,两人的面庞靠得极近,呼吸交错可闻。那双眼湛蓝、洁净,映着星月的细芒,像是掺进了揉碎的珍珠,又像是不成形的泪滴。
     蛇神不再去看他的眼,目光荡过他的鼻、唇,落在他被蛇魔绞缠的脖子上。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单纯被勒得喘不上气,荒换气的频率加快,吐息的幅度也变得更大。他的咽喉被紧紧缠缚,八岐大蛇却仍然可以看清喉结在吞咽时的滚动和颤抖。
     越来越难以忍耐,不是那颈上的束缚,而是八岐大蛇如有实质的目光,比起蛇魔,他的眼神才更似难以挣脱的枷锁。
     草薙剑脱手。坠落在土地上,只发出一声闷响。八岐大蛇一只手推着荒向后退去,直把他按在廊柱上才停步。
     “你在赌什么……”八岐大蛇偏转头颅,像一条真正的蛇窥视猎物那般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被染成紫色的唇开合,柔和的嗓音仿若耳语,荒不甘示弱地瞪视着蛇神,薄唇颤抖着开启,声音却被蛇魔绞灭在咽喉。
     八岐大蛇考虑起着否应该放松些对他的挟制。他说:“伊邪那岐之子,不愧其父,不辱圣名,弑邪神,救中原,治天国。”
     “……”
     荒的脸色愈加苍白起来,八岐大蛇见他不言不语,甚至几乎没有反应,自己倒生气起来。他眉头紧锁,身边的蛇魔扬起头颅,发出骇人的嘶叫。
     “你变了。”他气极反笑,那低哑的气声,让人不寒而栗。
     “神明…之寿,无穷尽……何谓…永恒?了无生趣……”荒挣扎着出这句话。堕神之怒,见者色变,他却敢直视其颜。
     蛇神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带着怒意的古怪笑容一瞬僵在脸上。他以为荒最终还是被那些神祇所同化,循规蹈矩,亘古不变。但他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他是真的认同吗,还是仅仅为了刺激自己?若是后者,如此无情,那高天原可真是太成功了……
     荒的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被他丢在远处的草薙剑忽然浮空而起,袭向蛇神的后背,转瞬便至近前,八岐大蛇感应到身后剑威,却因束缚住荒已用尽全力,无暇分身应对。
     神剑之势,无人可辍。刹那之间,荒瞥见八岐大蛇眼中极其复杂的感情,终究无法遮蔽地尽数流泻。
     草薙剑回到荒的手上。颈上蛇魔束缚也在同时松懈下去。
     一块金色的布料,因被从衣裳上斩断,飘荡而下,又因无风,径直落在蛇神脚边。而蛇神除却损失一截衣摆外,毫发无伤。
     那双蛇瞳因惊诧而大睁得,特异的竖线变得更加明显。
     他像才意识到二人之间距离过近一般,向后倒退,又像是一个对步行疏于练习的人那样,每一步踩出的距离都有所不同,不过三步,被他走得歪歪斜斜,身体左摇右晃。
     他停在那里,张开口,却连怎么讲出人言都忘了似的,发出一个微妙的鼻音,只有袖摆的几条蛇魔,重新收拢在他身侧,六只脑袋齐齐看向对面的神明,代替他表达了希望传递的情绪。
     然而不过片刻,方才那可悲的怀疑再次涌上心头,他问道:“为何罢手?”
     荒像是对他迅速转换的情绪无知无觉一般,答道:“我本意即非取你性命,何谈罢手?”
     八岐大蛇对他的反问十分不满:“京都阴阳师半数石化殒命,封印仪式为你所授?”
     荒:“是。”
     八岐大蛇:“你一直在高天原?”
     荒:“时有下届。”
     八岐大蛇:“高天原遣你镇压邪神?”
     荒:“遣我杀你。”
     八岐大蛇:“为何不杀?”
     蛇神意识到,对话回到了起点。
     这次荒却毫不迟疑:“不愿。”
     八岐大蛇追问:“为何?”
     荒却不再作答,左右扫视一圈,道:“宫廷内部,时有巡夜人途径院外,你先随我进屋。”
     说罢,便一手提着草薙剑,头也不回地穿过廊亭,朝室内去了。
     
     02
     
     在狭间时,蛇神除却和那只猫讲讲话,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他往往会控制神智,让自身陷入沉眠般无知觉的状态,所以对他而言,被缚狭间并不如常人所想那般难受。但荒在千百年间,始终活跃在神域或人间,八岐大蛇不知道他是怎么过的。
     毕竟即使永生,七百年对于神明来说,亦不是弹指之隙。
     方才庭院中的试探争斗,不能化解两人间的戒备。他们分别坐在矮几两端,摆出一副公事亟待商议的模样。
     荒穿着轻薄简便的浴衣,八岐大蛇却身着整套繁复狩衣,他自身不会感到炎热,却将这暑闷添到旁观者身上;再者,两人着装风格上的巨大差异,将严肃氛围割裂,让人无论如何也无法真正融入情景中去。
     但总要有一方主动破开沉默。
     八岐大蛇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顺着方才荒的话道:“若如你所言,宫阙之中,应避人耳目;方才你我相斗,声势也不小了罢。为何无人来探?”
     荒:“宫人皆知我居此处,无人胆敢冒犯。”
     八岐大蛇:“可你说……”
     荒打断他的话:“无人入内,并非无人窥视,多嘴多舌之人,此处再多不过。”
     以八岐大蛇对荒的熟悉——准确来说,千年之前的荒——他这番话不过是在避重就轻,但同样以他之顽固,不愿说的事情,千般逼迫亦是无用。
     “你不杀我,如何向高天原交代?”
     “我听闻原生神祇不会死亡。可是真的?”
     八岐大蛇不悦道:“还未作答,为何又问?”
     荒:“你先说罢。我再做打算。”
     八岐大蛇愕然。原以为他已做好万全计划,岂料竟是一时兴起。
     荒补充道:“我非冲动行事,不过待你答案,好定下对策。”
     八岐大蛇:“听你语气,倒像是已经和他们闹掰了?”
     又是一个沉默的应对。
     小小地叹气,八岐大蛇又道:“那现下如何行事?这总可以说了吧。”
     “我如何做,全看你。”
     “嗯?”八岐大蛇略吃惊道,“定然不是我理解的意味。”
     荒冷笑一声:“我见过你的宠物了。”
     “那可是有很多条了,不知你看上的是哪一……”
     “猫。”荒没有理会蛇神的玩笑,“你养的三花猫。”
     “不是‘你和我’养的吗?”
     荒又不说话了。
     蛇神开始想要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荒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站起来,转身离开矮几,朝房间后方的木架走去了。
     那身夏季浴衣,相较于在高天原时所着繁复厚重的礼服,显然更加服帖,轻柔地掩住他健美的身体。随着荒的走动,小腿时时摆脱布料的覆盖,又在下一个动作时被重新掩埋。
     房中只燃了一盏油灯,昏聩的光线下,八岐大蛇想起在月光沐浴下的湖面,一尾银鱼腾跃而出,又即时栽入水面之下,一闪而逝的惊艳,觑之难忘,却难以求得再见,
     荒在架子上摸索着什么。八岐大蛇看着他的背影,确信此时此刻的荒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这种自信不知从何而起,却稳固得像盘根千年的老树一般。
     荒掌中托着一枚小盒,走回桌边来坐下。
     他俯身的时候,前胸露出更多的皮肤,莹白的颜色,细腻的肌理,正是神明完美无瑕的身体应该有的样子。
     荒自然对蛇神的视线有所感应。
     八岐大蛇以为他就要发怒,可他却看起来很平静。他说:“想来你没有穿过这类衣装,若是喜欢,下次送你一件便是。”
     蛇神挥了挥衣摆,道:“你将我衣服弄损,是该赔一件新的。”
     荒不再去接蛇神无聊的闲话,他将那精致的木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锦缎上静静躺着一枚深紫色的鳞片。
     八岐大蛇挑眉:“这不是我的……?”
     “没错。”荒将盒子重新扣了起来,似乎只是想向八岐大神展示自己所言属实的证据,“它给我这个,警告我说,你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八岐大蛇有些惊讶。他知道荒在怀疑他,步步谨慎而行,这时却将心底忧虑直白言出。
     荒:“我对他说此事无关痛痒,不过逞口舌之利。”
     八岐大蛇将撑在下颌上的手抽了出来,稍稍坐正了些。
     荒接着道:“我直说罢,若你确有异心,我定代天降罚,杀你镇灾。”
     蛇神仍是那副毫无危机感的模样:“如果我死不了呢?”
     “你若是死不了,我便剜你耳目,除你筋骨。”
     “然后呢?”蛇神竟饶有兴趣起来。
     “缚你在阵,日夜看管。”荒一双冰凉的蓝眸盯着他,竟让他觉得像被火焰灼烧一般。
     八岐大蛇咯咯笑起来:“怕是要荒大人亲自来监,才能守得住我啊。”
     “只要你不出去作乱。”荒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足有十成十的认真。
     “好啊。”蛇神应了一声,旋即站起来,踱到荒旁边,在他身边重新坐了下去,“那片鳞你留着罢。若是碰见安倍晴明,向他讨个好价钱,只有他会用那怪物的鳞片做成御魂给自己的式神。”
     “只是要点钱吗。”被蛇神靠近,荒并没有表现出厌恶,只是瞥了一眼身边人,“本尊的一部分,至少得从他那里讨一个人情。”
     “我并不是很在意。”八岐大蛇说,“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再给你。反正还会长出来。”
     他又轻轻笑起来,“我从未临世,怎知自己在人间已如此值钱,若是把我整条卖了,是不是可以买……”蛇神对人间哪些东西最为金贵毫不了解,所以他的话只说出半截便停了下来。
     荒却不太高兴的样子:“别再说了。”
     “好吧。”连坐着都觉得累,八岐大蛇两只手撑着地板,向后仰躺下去。
     像是困极了一般,蛇神的声音越来越轻,尾音拉得长长的:“原生神……应‘理’而生……‘理’之所存,神魔皆无力影响,我绝非不死……不过个体消亡,无伤大雅,我死后,‘理’即会生产出新的代言人。”
     “我明白了。”荒的坐姿仍然端正,却也没有去批评八岐大蛇的懒散。
     “‘异心’之说,实在可笑。”八岐大蛇抬起一只手,举起在面前,随着他手指开合,手套上出现了紧绷的褶皱。“我非伊邪那岐之后,所谓‘伊吹’之名也不过是天照大神施舍,我不过是……”
     八岐大蛇的声音终于低得听不见了。
     “不过是?”荒看着他追问道,像是在试探他是否真的睡着了。
     “不过是一条蛇罢了。”八岐大蛇迎向他的视线,那眼中却是一片清明,一丝睡意也无。
     “你!”
     “哈哈哈哈!”八岐大蛇笑着坐起身,像是害怕荒会揍他一般,向后挪了挪,离荒远了一些。
     荒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间。
     “生气了?”蛇神喃喃自语,“以前没有这么容易生气啊。”
     片刻后,荒重新出现在门口,手中抓着一片薄被。
     “睡觉。”他说。
     “啊?”
     “把衣服脱了睡觉,”荒解释道,“就在这睡。”
     “为什么?”
     “因为衣服脏。”
     “不……我是说,为什么这么突然?”
     “明天还有事做。”荒抬手对着旁边内室一指,“进去。”
     “你叫我和你住一起,不怕……”蛇神噤声,用手指了指天上。
     “无所谓了。”荒说,“他们暂时不敢怎样。”
     “呵呵,看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成了个很了不得的人物啊。”蛇神说着话,脚下却纹丝不动。
     荒有些不耐烦,一只手拉住他的衣袖:“进去。我也一起。”
     “非要看这么紧吗?我跑不了的。”
     荒沉默地看着他。
     “好吧。”八岐大蛇接过荒手里的薄被,“我不去的话,你会闹脾气吗?”
     荒:“会把你捆起来。”
     “我还是比较想看你闹脾气的样子。”蛇神笑了笑,随着荒走进了寝室。
     荒的床褥铺在窗下,从那里正好可以看见窗外一轮圆月。
     “不会太亮了吗?”八岐大蛇把被子铺在房间的另一边,月光照不到的地方。
     “这边比较凉快。”荒说。
     八岐大蛇一件件脱下自己的外衣,叠好放在一边,在地上仰躺下来。
     不太舒服。他侧翻身体,看向窗边的神明。
     “感觉有些奇怪呢。”
     “怎么?”荒望着窗外,没有看他。皎皎月光拢在荒的身上,由身在暗处的蛇神来看,就好似荒自身在发光一般。
     “没什么。太久没有化成过人形了罢。”八岐大蛇说,音调松散而柔软,“像这个样子躺着……”
     荒侧过头来,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孔浸在这朦胧月光下,越发不似真实的存在。
     “那便休息吧。”他说,“晚安。”
     “好。”八岐大蛇在狭间睡了太久、太久了,此时此刻他一丝困意也无,可他仍然顺着荒的意思说,“晚安。”
     静谧的几分钟后,又是蛇神似咏唱和歌一般的声音轻轻响起:“……如此,你便看好我吧……”
     
     03
     
     次日晨,八岐大蛇醒来时,荒已经穿戴整齐,做好外出准备了。
     但是,荒仍然没有离开内室,就端坐在窗边看着自己。
     八岐大蛇有点说不上来的奇异感觉。
     “你在那坐多久了?”又看我看了多久?
     “一个时辰。”荒回答,“比我想得短。”
     八岐大蛇慢吞吞地爬起来,像一条刚从冬眠中醒来的、神经和肌肉还没有完全运作起来的蛇一样,懒洋洋地拿过一边的衣服,一件件套上。
     他所穿狩衣形制复杂,动作又极慢,穿一套衣服所花时间可说是惊人地长。八岐大蛇以为荒会不耐烦地催他快点,可荒只是一动不动坐在原处,就那样看着他。
     “你知道吗,一般来说,”八岐大蛇系上腰带,拉紧、打结,“一直盯着别人穿衣服的人,会被人叫做什么?”
     荒:“穿好了?”
     荒不为所动,八岐大蛇一个人自然也没有意思。他叹气道:“帮我系一下发绳。”
     荒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白色的坠子,让他转过身去。
     “只是装饰而已。”荒说。
     他动作很熟练,用手指顺了顺八岐大蛇的头发,然后攒住外层的发丝,将发绳系在末端,三两下就完成了。
     八岐大蛇伸手摸着发结,又想起荒给自己编得齐整的发辫:“你现在很拿手了,以前明明连简单地绑一下都不会。”
     荒看了看他的脸:“你还要画妆吗?”
     “你说今天有事要做。我们要见谁?”
     荒哼笑一声:“我今日有事,不是你。”
     八岐大蛇侧过身去看他,“我睡觉、更衣你也要盯着,还能放我独处?”
     荒哽出几个字来:“……安倍晴明。”
     “那便不画了。”八岐大蛇最后将金饰带在耳朵上,总算是穿戴完毕了。
     他站起来,荒也跟着站起来。
     八岐大蛇转身看了看他。
     “你又长高了。”
     荒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也许。”
     “成年仪式的时候你已与我一般高,”八岐大蛇伸手比了比,“现在比我要高一点。”
     荒突然往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隐忍的悲愤,随后变为一种淡淡的自嘲。
     “怎么了?”八岐大蛇疑道,刚才不是好好的?
     他猜测道:“你下届赐福,被村民虐待,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回的高天原?”
     “你说的对。”荒说了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他的表情再次改变,成为一种无波无澜的疏离。就像昨天晚上蛇神刚见到他时一样。
     荒不高兴却不愿意说的时候,任谁都没有办法。八岐大蛇决定先由他去。
     “没关系。”大蛇伸出手,在荒的手腕上轻轻握了一下,看得出来荒原本想躲,身体有一瞬的僵硬,但还是随他去了。
     “你什么时候愿意说,我都想听。”
     不是现在。荒的表情是这么回答的。
     走到前厅时,察觉到门外流动着神力的两人,齐齐停了下来。
     “是她?”八岐大蛇勾起嘴角,“很久不见了。”
     “你不要出去。”
     “有用?我们能感觉到她,她自然也知道我在这。”
     荒摇了摇头:“她不知道。”
     “为什么?”
     “她的记忆是一片空白。”荒说,“不记得以前的我,也不记得你。”
     八岐大蛇发出一声让人讨厌的嗤笑,
     荒没有理他,只是强调道:“你不要出去。”
     “好吧,都听你的。”他说完这句,竟直接原地坐了下去,又像没骨头一样朝后一躺。
     荒看他一眼,出去了。
     少女就坐在门外,身边是她那只叫做“福福”的狐狸,同样坐得端正。
     “御馔津。”
     “荒大人,早安。”少女抬起头向他问好。
     “何事找我?”荒面对御馔津的时候一贯温和耐心,今日却不知为何有些急躁。
     “天照大御神有旨。”见荒没有闲谈的打算,她也直接进入正题。
     御馔津站起身来,扬手在空中挥过,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半空浮现出一副卷轴,缓缓展开。御馔津念道:“吾闻苇原中国西北现大虫,噬人、纵火,害人数千,体长数丈,非凡间之物。今遣吾弟荒速往退治。天丛云剑暂交于吾弟,待虫除,可归。”
     “我知道了。”荒平淡地说。
     御馔津有些吃惊,按理说接旨之后,下属神官应向代表天照本人的神旨行礼表示尊敬,荒却没有丝毫表示。
     “荒……大人。”御馔津嚅嗫道,“按、按礼制……”
     荒看了她几秒,忽然单膝跪下,道:“在下接旨。”
     御馔津反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哑口无言。
     荒站起身,微微一笑:“如此便可了?”
     “荒大人……”很少见到的荒的笑容,稍稍抚平了一些她的紧张。
     她说:“我给您带了大御神的旨令,之后我会留在京都。我的工作就是帮助这里的人民重建城市、给他们带去福祉。如果您有事要我办,请告诉我。我是您的助手。”
     等她说完后,荒立刻说道:“御馔津,你回高天原去吧。”
     御馔津不明所以,她有些伤心:“为什么?您觉得……觉得我碍手碍脚吗?那我做我自己的工作就好,您可以不必……”
     “不是的。”他说,语气不温不火,“我不能告诉你太多,听我的吧。”
     “为什么……”御馔津低语。
     看似不近人情、高高在上的荒大人对她一向照顾,对一些她的略显任性的要求,他在言语上态度不那么好,实际上却会尽量满足。
     这样的荒,在做大部分事的时候,都不会向她解释原因或者意图,只是让她照着执行。虽然至今为止,荒没有让她遭遇过任何危险,她也对荒十分感激,可是她不明白,就是不明白…… 
     这些话是她不能说的。她只能说:“是天照大人的命令,我不能违抗。”
     “那便找个借口回去。”荒毫不退让。
     对于失去了从前所有记忆的御馔津来说,高天原是她的归处,荒则是她最亲近的人。过去发生了什么?高天原告诉她,她遭到叛神的攻击,受伤过重导致失忆,她却感觉事实并非如此。她问过荒,荒说的话也像高天原一样含混模糊。
     她该怎么做?她陷入混乱挣扎的泥潭。
     似乎被御馔津低沉的情绪影响,荒的言语中流露出一丝怜悯,“我不会……不会害你。”
     “我不是……”御馔津想解释,却不知如何说才好。福福靠在她身边,将自己的脑袋往她手心里钻。“您让我想一想吧。”她说。
     “好。”荒恢复了那种他独有的寡言的温柔。
     御馔津露出一个微笑,然而那笑容倏然即逝。她突然抬头向荒的右后方看去。
     “是谁?”少女警惕起来,手向后伸去,抓住了背上的弓。
     荒颦起眉头。
     “荒大人没有感觉到吗?”弓、箭俱已上手,御馔津摆好攻击的姿势,箭头对准她察觉到异样的方向,“是神之力,却……”却有着阴冷的恶意。
     荒平静道:“是草薙剑。”
     “天丛云剑?”御馔津叫出了神剑的另一个名字。她知道神剑原本是八岐大蛇的伴生物,况且荒刚用这把剑斩杀了原主,上面必定沾染邪神怨念的气息,如今剑上邪气横生,确实说得通。
     “为何我现在才察觉?”
     “方才你专注传旨一事,后又陷入思索,神识并未集中;且此剑上邪气时强时弱,并不稳定。”
     御馔津听罢他解释,虽仍有疑惑,碍于职权关系,也不便再干涉。
     “荒大人,请您多保重。”御馔津斟酌道。
     荒看着她,她却有种荒并未看着自己,而是透过自己望着另一个人的错觉。
     “祝你好运,御馔津。”他说。
     御馔津离开了。
     荒转过身,便看见蛇神倚在门框处。
     “是她,那个总跟着你的女孩。”八岐大蛇说,“我在狭间就看到了。”
     “是稻荷神。”
     “我不知道吗?”八岐大蛇哼笑道,“稻荷神如何变为少女了?”
     “退治地震鲶时,神力用尽,退化休眠。”荒解释道。
     “如何失忆了?”八岐大蛇追问。
     “亦由于此。”
     八岐大蛇盯着他的眼睛:“你最好说的是真的。”
     荒:“我为何要骗你?”
     “我非你,怎知你作何想法?”
     “我不过不想她被卷入本与她无关的危险。”
     蛇神又是一声冷笑,“荒大人未免太过霸道?不讲道理,却想她照办?只怕一片好意也要错付了。”
     重逢以来,除一开始两人互相攻击外,八岐大蛇并没有表现过任何带有敌意的情绪,此时却突然冷嘲热讽,引得荒也不耐烦起来,刚要发作,猛然察觉到对方生气的原因,荒立时冷静了下来。
     “你因为她而不快吗?”荒问道。
     没有等到八岐大蛇的回答,他继续道:“我对她有所亏欠,我不过是……”为了这种事而作解释,他忽然有些说不出口。
     是什么?
     “是什么?”八岐大蛇尖细的瞳孔眯起,紧紧盯着他。
     “是……”他说不出个所以然,竟张口结舌起来,索性道,“她和你是不同的。”
     好一番越描越黑。
     八岐大蛇忽然伸出一只手,按在荒的胸口。荒没有躲。
     “你小时候就不是这样。”
     “什么?”忽然转换的话题,荒不解其意。
     “比现在直接多了。”
     荒不知想起了什么,慌忙辩解道:“我以前真的没有骗你。”
     “哎呀。”蛇神用手抓紧了他的前襟,“所以刚才就是在骗我!”
     蛇神猛地发力将荒朝后一推,力道不小,荒措不及防,被推得向后滑去,撞到长廊栏杆才停下来。他身高腿长,那栏杆又做得矮,使他险些翻过栏杆跌下去。
     “哈哈哈哈。”八岐大蛇大笑起来,一扫方才的不悦,“你因为我而紧张吗?”
     “你!”几时如此狼狈过?荒扶着栏杆站起,面上的怒气却说不好几成是真几成是装。他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因为八岐大蛇没有真的生气,他松了口气。
     八岐大蛇就站在原处看着他,双臂交叉在胸前,两手分别插在另一只袖筒内。
     “中原是很有意思,不过相比起来,还是你更有意思。”
     荒冷笑道:“若你能因此不去祸害人间,倒也值了。”
     “唯独此事,恐怕我不能与你达成一致。非常遗憾。”
     荒知道说再多也没用,况且他从未能在言语上占到蛇神任何便宜。他决定将话题带到正事上去。
     “拜访阴阳师一事暂且推后。”他说,“天照的委托优先。”

评论(16)

热度(520)

  1. 共16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落景回风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