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蛇荒】堑 05
Ch 05
那次酒醉留宿事件后，每过一天，八岐就越发相信，他关于那天晚上的模糊记忆不是幻想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出乎他意料，荒在此之后并没有刻意躲避他或者如何冷淡，不仅没有，在两人毕业后刚刚就职的那段忙乱的日子里，尽可能地抽出空闲时间来找他。虽然，两人的闲余时间是否能碰到一起，另当别论，但至少，荒表现出了陪伴，又或者说，亲近他的意图。
但是，时间拉得越长，荒越是表现得若无其事，他开口询问另一当事人的勇气就越像破损了的气球中的气体，越放越少。
气球渐渐干瘪下去，又在荒主动找他的时候被冲进些许新鲜的氢气，就这样反反复复，让八岐随着这气球的上上下下，时时刻刻挣扎在一种恼人的怀疑和跃跃欲试中。
只是，气球的耐受总是有极限的，反反复复地充气放气，磨损它的耐久度，一旦氢气冲得太足，就会——
爆炸发生在春末的某个夜晚。
难得有同步的空闲，两人约看电影，是什么内容八岐已然记不清，回忆中有钢铁巨兽的残影，那么，多半是个好莱坞的特效片吧。
周六的夜晚，购物中心的停车场车满为患，荒只好将车停在稍远的地方，看完电影后，两人踩着路灯投射在水泥地上的暖光，走去车场取车。
路过一个甜品店，门口摆着的招牌上，印着最新的荐品，冰淇淋。
“现在还挺冷的，就开始主推冰淇淋了吗？”八岐随口说着，没想到荒却停了下来。
“你想吃吗？”荒站在甜品店的门口，问。
八岐本想承认他只是没话找话，可他忽然想起他第一次去荒家里的时候，荒在饭前问他要不要吃冰淇淋，所以他应该是喜欢吃吧，这时候问他这个问题，搞不好就是自己想吃，但是不好意思出口。
“嗯，”八岐难得别扭起来，“我想……”
就在此时，店内柜台后的店员发现门口伫着两个身高醒目的人。
“两位小哥！”她欢快地招呼道，“什么年代了啊，男生喜欢吃甜食还有什么不好承认么！？快进来啦！”
被这样一叫，各怀心思的荒和八岐就稀里糊涂走进了甜品店。
那活泼的店员还在说个不停：“就是说嘛！男生喜欢吃甜食的话，也没必要总是拿女朋友做借口，大家都大大方方的，多轻松，你说是么？”
“你说得对，”八岐附和道，眼睛瞟着荒，“性别刻板印象百害无一利。”
荒没有一点反应。店员听见有人同意她的观点，高兴起来：“要是大家都能这样想就好了！”又问：“你要点什么？”
八岐不想吃甜点，更不想吃冰淇淋，但既然话已出口，那么也不好再改。
“就店门口牌子上的冰淇淋。”八岐对店员微笑，“口味你看着拿就好。”
店员也笑起来：“好的。是昨天刚上的新品。”
八岐要了两支甜筒。因为他觉得荒才是想吃的那个。
这时候的八岐还不知道，其实荒既不爱吃冰淇淋，也不爱吃甜的，正是因为他不爱吃，当初才会希望八岐可以将某位将冰淇淋作为拜访礼物的同学留下的甜点消耗掉。
荒和八岐结账之后，一人拿着一支不受青睐的甜筒出了门。
两人继续朝目的地走，八岐握着那只甜筒，举在眼前，评价道：“看上去不太好吃。”
“是啊。”荒跟着说，“和图片完全不同。”
八岐笑出声，舔了一下冰淇淋：“是很普通。太甜了。”
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着行道树，说：“下次不买这家了。”
八岐侧过头看他。灯光合着树影，落在荒的身上，随着他们前行的脚步，变幻出不同的明暗，八岐看不清他的表情。
“要化了。”八岐突然说。
“什么？”荒停下来。
“你的冰淇淋。”
荒一直拿着那支甜筒，却一口也没有尝。
“其实不是很想吃。”
“为什么？因为我说太甜吗？也许你觉得不错。”八岐当真这么想，也许只是因为他不嗜甜，才觉得味道过于浓烈。
荒摇摇头，视线落在八岐手里同样的甜筒：“流到手上了。”
八岐看向自己的手。在荒发话之后，他才发觉手指上有融化的冰淇淋，这么明显的又黏又滑的感觉，他刚才都没有意识到。
八岐舔了自己的手指。
几乎在同时，他感觉到一股无法忽视的视线由身边而来。
八岐疑惑地抬头，就见荒盯着他的脸，照样是因为昏暗的光线看不清表情，可那视线如有实质，又冰又烈，难以形容。
八岐的第一个反应，荒是看不惯他过于不讲究的行为，可如果说是这样，那眼神不该是诧异兼带着嫌恶吗？
电光火石间，八岐抓住了真相，他看向自己的手，又去看荒的脸。
荒触到八岐的视线，像是被电到，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别退了。”八岐凑近他，“你想上树去吗？“
被迫后退的男人眼睛睁大，呼吸急促。完全像是个被捉到现行，慌乱无措的罪犯。
八岐从他的反应中得到莫大的乐趣和满足，竟起了恶劣捉弄的心思，一只手抓住荒衬衫的胸襟，另一只手递到他面前，冰淇淋融化地更厉害了，刚被他舔干净的手指，又沾染上化成汁液的乳脂。
“你刚才为什么看我。”八岐问他，“你想吃吗？”
荒不回答，八岐却非要问出个所以然：“你不是也有么，别人的比较好吃，是这个道理吗？”
八岐咄咄逼人的态度，带着一种浓烈的攻击性，侵入荒的周身，让他轻微地颤栗。很显然，八岐已经注意到，他方才的注视除了性意味上的被吸引，别无他解，此时此刻，他的无反应更是成为一种默认。
“不想吃冰淇淋吗，那你想要什么呢？”八岐的手松开他的衣服，顺着他脖颈的线条一路攀爬。
“你是想要这个吗？”八岐靠近得更近了，呼吸间的气流拂到荒的脸上，伴着他说话时湿润的吐息，“那就让你尝尝。”
八岐吻上他的嘴，灵活的舌头钻过牙关，探索对方口腔中每一处能触到的柔软，八岐的唇舌还带着冰淇淋的甜香，紧密地吻着他，荒体味着他长久以来渴盼的温存，身上发烫，昏沉的头脑仅仅能想得到一件事——果真就像八岐说的，太甜腻了。
“停……停。”荒抓在八岐背后的手拉扯他的衣服。
八岐松开他，贴着他的唇：“怎么，你不喜欢吗？”又去摸他的脸：“你脸好红啊。”
其实八岐看不清他的脸色，不过从那高热的温度来判断，定是从脖子红到耳根。
“不是。”荒抓住他的手，“冰淇淋……”
八岐这才反应过来，去看手里的甜筒，冰淇淋早就不成样子，湿黏地沾了一手，更多的，则淋漓地滴落在水泥路面上。
“这怎么办……？”八岐忽然紧张起来，怎么说呢，要是换做他只是一个人，早就没有责任心的走开了，不过荒这个人就是非常“文明”，他不知道荒会不会生气。
“还能怎么办，”荒手里也拿着不成形的冰淇淋，“快走。”
说着，拿过八岐手里的甜筒，走到街头的垃圾桶边，将剩下的部分扔进去。
八岐笑起来，笑容明艳地点亮他俊美的脸。他追到荒的身边：“你说话算话啊，既然我还记得，那你就是我男朋友了。”
一旦决心去面对，紧张的情绪迅速地散去了。荒稳定下来，回过头，握住他的手：“是。”随后就拉着他朝前走，也不管有没有人在看。
“我就知道，那不是我的梦。”
荒：“我当时真的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当然是喜欢你的意思。”八岐看起来开心极了，“想亲你，想和你上——”
“别说！”荒急忙打断他的话。
八岐哈哈大笑：“怎么，敢想不敢承认，你就说，你是不是已经在脑子里演过一百遍了。”
荒仰天叹气，终于对八岐认输：“不止吧。”
八岐笑得更厉害了。
“别笑了，肚子会疼。”荒尽力维持着冷静的无表情，可他被八岐的喜悦传染，终于也弯起嘴角，“回去吧，很晚了。”
“回什么，我不回，除非你跟我回去。”
“……行。”
“这么干脆？那我要去你家。”
“好。”
“好？那我要先去买——”
“不许说！”
“哈哈哈！你不是很懂吗？”
“……你不觉得太快了吗？“
“快？男人怎么能说自己快呢？“
“……”
那是八岐三十年的人生中，最为快乐的一天。因他从未像渴求荒一样，渴求过任何一样其他东西，这渴望有多长多强，得偿所愿的欣悦就有十倍以上的剧烈；更为重要的是，那样的快乐太过纯粹简单，完全不可复制 。虽然，之后他们之间也还有很多好事，但每一次，都有着痛苦的前置。荒送他名贵的宠物，是因为他原先的蛇因病而死；荒搬来与他同居，是因为高天原财团在一夕间倾覆，钱资散尽，荒无家可归；他二人从零开始合办律所，主因又是当时碍于荒的身份，没有任何单位敢雇他。总之，再没有过一次，极高的快乐不是伴着压抑的伤痛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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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比较短。
存稿又没了。6号或许更新，没更新的话，就是11号之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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