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蛇】解药 08
第八章
起风了。
时节已入深秋，北风吹落枝上宽大树叶，带来阵阵寒意。
八岐披着那件月白色的外袍，站在树下，用手接住一片落叶，端详起来。
荒从木屋走出，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见到八岐穿着那件袍子，无端便有些隐秘的愉悦。
八岐感觉到他出来，转过身：“笑什么，这么高兴？”
“……没什么。”荒眼神闪躲，“真的不带其他物件了？”
八岐微微笑着：“取于此，归于此，本非我所有，自然也不必由我带走。”他背上背着一把用白布包裹的长剑。草薙剑无鞘，他便这么随意收着。除此之外，他只带了钱币和可以折换钱币的值钱小物。
两人再无话，便朝着山下而去。
荒回头望过一眼：
小院已不是他来时那般整洁美丽。院中花草惨遭踩踏，花叶变作污泥，贴在地上；械斗毁损房屋，前半部格外凄惨，墙上、窗上无不是破洞烂木。幸好卧房并未遭灾，才让他俩昨夜安生睡了。
八岐应当很伤心吧？这是他用心力塑造而成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荒想说些话安慰他，可从昨天到现在，八岐一直表现得十分平静，让他寻不到机会。更显惆怅的一位倒像是荒自己了。
走至半路，两人几乎在同时停步。脚下土地传来震动、耳边是草叶被拨动的簌簌声响。
有人来了。为数不少。
“从后面走。”荒小声说。
八岐不语，只是摇头。
“怎么？”
“来不及。”八岐叹一声，“哪一面都有人。”
如此说，便是要迎敌了，坐以待毙自不可取。荒拔出腰间佩剑，八岐也将背上草薙剑取下，剥去裹布，握在手中：“我所饲虫蛇还可抵挡一些，一会儿……”
话未毕，便有一支极细的短箭从八岐背后无声射来，荒只见剑影一闪，短箭登时变作两截，失了劲头，落在地上。
“哼……”八岐笑道，“来我这班门弄斧！”
语毕，朝着箭来方向一扬手，那边立刻传来痛呼之声，接着便是重物倒地的沉闷声音。
来人见势不妙，以暗器下手怕是行不通，又因同伴身亡，心中郁愤，几人同时现身，一齐向他二人攻去。
这几人武功不高，荒与八岐手下几个起落，便将他们收拾了。
八岐看着地下死人，忽然回头朝荒看去：“我还当你不会杀正道之人。”
荒立刻说，声音沉郁：“我心意已决。”
再多的他却不说了。
八岐笑了一声，也不再问。向前走去几步，在林叶间隐去身形。荒依样效仿。
很快地，又有一帮人来，这次没有使暗器的，喊着什么“为盟主报仇！”之类的口号，还未近前，便被八岐毒针连发放倒在地。
八岐撇嘴：“我好大本事！杀你也算了，什么时候日行千里，将个盟主也杀了？”
荒心中也正疑惑。盟主死了，何时之事？之前山风、万年竹来时，言称是盟主之令，想来那时盟主仍然健在。
此时却管不了那许多了，荒说：“不如我们快走。他们一波来人不多，解决起来甚容易。”
八岐附议。两人边朝着另一侧，小心向山下奔去。
“那些人，你认得么？”八岐问，“我离开太久了。”
“认得两个。”荒思索着，“现在武林盟也分帮结派，你可知？”
“和当年也无甚分别。”八岐嘲笑道，“换人不换心啊。”
荒在想的却不是这个。武林盟中势力最大为盟主与长老两派，素是面和心不和，底下人里常常便有冲撞，刚才的那两波人，一伙是盟主派的，一伙是长老派的。今日是为了擒杀邪神，倾巢出动了？可是，这些人为何不一齐上山，非要分做批次？既知邪神手段，如此莽撞，不是送死是什么？
跑路间，又撞见四、五个武林盟中人，这几人却是不分属这两派的了。其中一位与荒有些交情，见了他，惊诧万分：“长老说你死了！你，你怎么在帮……”眼瞅着荒身后的人，声音渐消。
荒阻了八岐动作：“哪位长老？”
友人说了：正是盟中除却盟主，势力最盛的那位。
荒分明已让山风、万年竹带信回去，这已过去多少日了？怎得他们还不知？
“山风和万年竹呢？”荒又问。
“死了。”友人回答，眼又去看八岐，“他……”
八岐惊诧：“又是我杀的？我连他俩是公是母都不知！”
荒已经知道盟中定是有大事发生，欲要再问，忽然一道黑影掠至眼前，剑尖直袭他肋下，被他一剑挡住。
来者正是方才两人口中“长老”。是一个四十多岁年纪，身材平均，面目刚正的男子。
一剑不中，滑步后退，长老瞬息便撤出二丈远：“你还活着？怎做了邪神帮手！看你言辞清晰，不像中蛊，那就是……”
他话不说完，又一个纵跃来打，身后一帮人见状，也抢攻上前，分别冲向荒和八岐。
这些人不比方才那两波，俱是长老一派中的好手，长老更是不可小觑的高手。荒忙收敛心神，认真迎战，另一边的八岐，一手使剑，一手抽空发暗器，很快便有几人措不及防，被他击倒在地。
“盟主不是他杀的！”荒格住长老砍向他颈侧的剑，抽空说道，“山风、万年竹早已走了！”
长老却不听他辩解，抽回剑，又是唰唰三剑刺他腰腹：“你将魔头杀了，竟是为了扶邪神上位！我真是错看你了！”
既然心中已有定见，如何解释也是无用，便只能先打过再说！
荒紧了紧手中之剑，转守为攻，出剑迅捷无伦，剑剑袭向对手要害，逼得长老连退十尺。身侧又有其他人要来刺他，荒忙于应付长老，八岐几步跃来，一剑从上直劈而下，鲜血狂涌而出，人立时便断气了。
在此缠斗，多人死于两人剑下，地上渐有尸体堆积，走动间便有踩踏。可是，尸体多了，活人却也越来越多，稍不留意，两人身上便添了伤口，虽不严重，但终究影响动作，八岐尚有内伤未愈，再拖下去，更是不妙。
荒向八岐使眼色，八岐双眉挑起，眼睛睁大，显然没明白荒的意思，荒向后移步，靠到八岐身边，正要说话，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大喊：“哈！！！”
这声音，说是熟悉，并不确切，但分明又是听过的。那人又大叫一声：“哈！！”
荒记起了！那声音，正是铃鹿山的少年掌门，大岳丸。
这样叫喊，也引去了长老和其他人的注意力，正顾盼间，大岳丸已杀到众人面前，抬手便是一刀直向长老身上砍去。
长老忙起剑阻挡。这少年看着身量不足，力气却极大，长老正面一接，这力量便尽数落在腕臂上，从虎口至大臂，被震得麻木。
大岳丸来势汹汹，又不言语，只是连声呼喝，他嗓音稚嫩，刀风却狠厉，观者无不心惊肉跳。
荒这时才惊悟：这少年的实力，的的确确配得上掌门之位。
有大岳丸这一强力帮手，荒与八岐自然脱困，却是不能扔下大岳丸不管。
“多谢你来帮助！”荒向他道谢，一剑递出，驱赶大岳丸背后之人。
“不是帮你！”大岳丸气冲冲道，“这大伯该死！”
说完这句，大岳丸朝天大喊道：“久次良，太慢了！”
被他呼唤的男人很快出现在众人视野内，却见他搀着另一男子，正是荒友人口中已死的山风！
山风脸上有浮肿淤青，脚下不稳，似是筋骨有伤。久次良走得不快，显然是因为山风受伤甚重。
众人注意到他俩，接连便停下手，侧目而视。怎么这一会儿之间，原说是死了的人，便活了两个了？
山风刚要说话，便猛咳几声。长老见状，丢下大岳丸，飞也一样冲到山风面前，提剑便刺，众人大骇，还未反应，久次良已将山风抛到一边，明晃晃一把阔刀，阻住长老攻击。
荒忙奔到山风身边，将他扶起，退到稍远位置。
“怎么回事！？”
“长老杀了盟主。”山风说着，又是一阵咳，言简意赅道，“我和万年竹，回去即被他抓了。”
久次良和长老正打斗，久次良武功略逊，大岳丸见状，忙跑到他身边去帮他。
众人几乎都在听山风说话，只有两个不自量力的，见邪神似乎十分专注，便想偷袭，剑刚举起，便被八岐两针毒倒。
荒：“他怎么说你死了？”
山风：“本来是要死了。多亏久次良相救。他喂我二人吃下假死药，看守以为我俩已死，便将‘尸体’草草埋在野外。”
山风提高声音：“长老谋划杀害盟主已久，此次趁我同山风外出，终于痛下杀手。又污蔑邪神残害荒之后，将我、万年竹、盟主一一杀死……”
他说到这里停了，就听邪神大笑道：“好一个贼喊抓贼，精彩，精彩！”武林盟中人无不对他瞋目怒视，他却毫不在意，甚至起劲地拍起手来了。
他兀自在这头抚掌大笑，就见那头一女子站出来，怒道：“你前日诓我等来杀邪神，就是想让我众人来送死，好给你一门走狗让路！我今日便要将你这狗贼斩在剑下，为盟主、为我枉死的兄弟姐妹报仇！！”
荒认得她是盟主亲信，看来，这武林盟中的暗斗，终于被铲上明面了。
长老一派，未必人人晓得长老大计，除却亲信之人，十有八九也被蒙在鼓中，可女子这般一说，硬是在两派中划出一道鸿沟，若是今日长老没能出头，长老一派余留之人日后定是不能好过。有人尚在犹豫，也有性子急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冲到女子面前，便要去杀她。
女子武艺高强，当下就把那人刺死剑下。男人以剑支撑，缓缓落地，血从胸口汩汩溢出，在土地上洇出一道殷红。
原本，此处就是血流遍地、死尸众多，大半是八岐所杀。而这位，却像是将整场战事扭转到另一个方向的机关，随着他的身体倒向地面，武林盟中人登时分作两派，大打出手，混战成一团。
情势变得太快，再没有人来攻击荒与八岐，连带着铃鹿山的两位和山风，也像是被遗忘在战场一角，无人理会了。
荒看向八岐，就见他面上仍浮着一层笑意，以为他还在笑武林盟这事，可细看却不像嘲讽。荒靠近他，说：“可以走了。”
“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八岐说完，看向山风，目光冰冷，“你就是那天弄坏我窗户的人？”
山风毫无惧意，回视八岐，却被久次良双手上来，硬是扳转过头，拉着到一边去了。
八岐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荒心中许多无奈，怕他惹事，刚要劝他，转而又觉得，只要他高兴，怎样都好了，到嘴的话也变成：“和我走，没人了，随便你笑。”
“你不是人么？”八岐看着他，眼里都是笑意。
“……”
两人将严重的伤口略作包扎，一边讲着闲话，一边从山上下来了。这一次，心情却与刚从小院中出来有些不同。
等到将要走到山脚时，忽然，从树上跳下一人，正正挡住他二人去路。
来人乃一女子，白衣金衫，云鬓美髻，端庄秀丽，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正是高天原掌门，荒的师姐，天照。
女子轻启朱唇：“荒。”他微笑看向自己师弟，目中满是亲切之情，又转过视线去看八岐：“小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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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也不说什么两章、三章的屁话了。你们就当没听见吧，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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